第七十章 施衿结褵-《王莽撵刘秀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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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“倒是念起那疯丫头来,这道菜肴,爱吃得不行。不知回府作些何事?”“母后亦是好心情,此间念起原碧来。静园栖凤,千禧一遇,自是忙张得没天没日。原碧豁达又心巧的,许是帮嫣儿绣花哩!”“粗枝大叶的,她会个屁!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。

      东朝噘嘴,却也笑了。“一路回銮还算顺畅?”班姬忙答:“稍有路滑,却不碍事,不似去冬大雪封山。倒是在武库遇公主出丧,着实耽搁了好一阵子。”

      “公主出丧,可知哪家?”班姬见太后面色凝重,便也陪着小心道:“不是敬武姑姑么?”东朝一惊,斜眼呵斥:“听风是雨的,也是乱说!若她有事,举国上下不人言籍籍,怎就内省无人提及?”

      班姬听了也是一惊,忙垂眉揖礼,“许是误传,以讹传讹的,我倒还信了……”倒是东朝坐不住了,轻轻阖上了两泡老眼,就扬起袖袂哑声道:“宣安汉公!”

      谒者受命有些担心,疾倒退八步出了殿门,又于丹陛朝西的方向瓦腰子站定,方仰脸宣嚷:“太皇太后有旨,宣——安汉公温室觐见哪——”有宣室殿谒者迅急跟宣,前殿北闼跟宣,金銮殿东厢跟宣……

      王莽正于金銮殿东厢批注奏章,闻言省中传旨召见,心中一懔,狼毫落地,随手推开批阅的文移,与对案的马宫交待几语,便披上罩袍出了殿门。

      王莽趋进温室殿时,偏殿早已撤了宴庆。由谒者前引进了内寝,一言不发就伏拜榻前,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,单等东朝劈头盖脸地发泄一番。

      怎料东朝不予照面,偏去劝慰班姬道:“如今桂宫已修缮一新,圣皇穆穆的,便瞅个吉日入住吧?”不成想太后至此一问,班姬疾屈身揖礼道:“母后见怜,铭感五内。只为入主长秋宫多年,莫说生情,便是与长信前后毗邻,也好与母后作个照应。”

      太后细思确是实情,也不为难,摇头摊手呵笑道:“住惯了长秋,不去也罢!然这路数还是要走。改日着宗正择个黄道,去原上告谒先祖一番。挨过几日,复去明堂……”

      班姬见太后没完没休,生怕那冤家冻僵当堂,便打断话茬儿求告道:“恕孩儿无状,您的侄子还跪在堂下呢!刺骨冰寒的,冻坏了身子可怎么成唷?”“刺骨冰寒?下通火道,暖和着呢……”

      太皇太后方正过身来,睨了眼王莽忽地惊叫:“不是四辅安汉公么?快快平身!几时进的,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?”王莽愈发不敢抬头,只对额前晃动的木屐窃窃私语:“臣莽有罪,诚乞太皇太后责罚!”东朝听了佯装不解,“公有何罪?”“欺君罔上……”“欺的何君,罔的何人?你张起面来!”

    
  王莽战战直起身来,青面之上已啦啦泪流。“自吕宽案发波及宗亲,便由司空圈禁羑里公主府。敬武平素玩世不羁,四出无期,怎料于前夜咀药而死,逢时不吉,呜呼哀哉——”

      东朝见他悲痛欲绝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,面上就滋滋沁出了细珠儿。突觉心口一阵绞痛,就抚胸闭目,不出一语。舒缓稍可,便黏开老眼喃喃问他:“今日出丧,还蒙在鼓里,总要为御妹去吊唁一番……”

      王莽沾袖,又是泪流。“公主乃为戴罪之身,太后出面,实属不宜。仆已委派平晏、刘宏、刘歆、老王恽,代内省外朝前去吊唁。个中或有不尽之意,深挖细琢,臣莽死罪!”诉罢又重重磕拜于地。

      班婕妤此间心如刀割,泪花儿于眶中直打转转儿。又窥见太后不理不睬,犹坐云端,腿弯一软便“扑嗵”跪地,伏母后跟前莺莺哭道:“臣妾冒昧,拙以为外弟此言不无道理。莫说姑母乱伦周知,便是与中山同流合污,依汉律亦是死有余辜矣……”

      东朝轻抚着儿媳手臂,不由长嘘了一口真气,对侄儿言道:“既然桂宫替你说辞,朕也不再诘究本末。虽法不阿贵,绳不挠曲,稳得是那帮藩王的心哪……母家权重,皆属外臣。拢得住贵胄,降得住人心,方保我箕儿高坐庙堂。庶政有道,国阼绵长,我老妪纵死亦瞑目矣……”

      乌金西坠,星月还来。过了正旦朝贺至元夕初上,由皇帝燃灯亲祭了太一真神后,朝廷便布告放开了宵禁,一直延伸至三月上巳。

      京城长安悬灯结彩,光华璀璨,所有的灯火都舔食着黑暗。这流光溢彩的夜阑剪影,无不映示着泱泱大汉的盛世华庭。

      华阳、章台、藁街与尚冠,八街九陌,人头攒动,车水马龙;茶坊、脚店、酒肆与布铺鳞次栉比,物贸丰裕。九市开场,货别隧分,人不得顾,车不得旋,阗城溢郭,旁流百廛。里再夹杂跳丸、屡索、角抵、吐火、东海黄公及鱼龙曼衍的杂技表演……这一切一切,皆为皇家的大婚之期铺陈而来,十年方遇,殊为壮观。

      正月十六,皇帝又紧曳桂宫班姬的绀皂蚕袍,至长陵以祭天地之礼祭祀了高祖,以配享上天;又于明堂以祭宗祖之礼祭祀了孝文,以配享上帝。至二月丁未嫁娶前日,老太师孔光终口含真气,带病乘舆赴加朝主事。

      晨霭漫漫,春暖乍寒。金銮殿上一俟朝散,孔光便乘舆诣告省内。上墀台时,东朝已笼袖立温室殿前,亲迎老太师下了车舆。待于杂玉龟甲屏风前的暖榻甫定,太后便贺:“大病初愈便入朝庶事,披星戴月的,亦难为子夏了。”

      “托太后鸿福,还能凑和。”孔光眯眼儿倦笑道:“苦汤子未了臣的病体,几坛稠酒救了命。臣躬不才,蒙恩被德,宜给我主道个谢辞!”说罢便要躬身下拜,却被东朝遮袖拦住。“公这说辞我也不认,许是心气儿使然吧……亲迎诸事铺派得如何?”

      孔光赶忙揖上道:“夫婚姻之礼,人伦之大者,勿敢怠慢。婚娶遣光禄大夫刘秀执事。诸如黍稷酒鼎、爵弁裳缁、法驾卤簿,又明日正午京畿戒严,诸事俱备。北军五校绕宫屯失,南军重甲沿街警巡,昼漏未尽,只待亲迎了……”

      落日熔金,暮云合壁。地上早已是昏苍苍一片,而高耸入云的秦宫汉阙,竟似红铜浇铸一般,绛里透金,金里透亮,曜丽生姿,大美天光。

      待晕光渐褪,星月微明,京城街坊已高张灯火,伴着绽开的火树银花,别似误入了琼池瑶宫……街陌之中,商贾云集,名流荟萃,摩肩接踵,熙熙攘攘,个个拥前踮脚伸颈,争相为睹皇后真容。驰道两沿,有鳞甲战骑长鞭示警,玄胄蒙巾竖戈森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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