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大孝尊亲-《王莽撵刘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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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宏见太傅逆了龙鳞,就急忙伏地乞罪道:“明公自甘代臣受过,仆实痛心无以言表。错在刘宏,不关太傅,伏惟天下母息雷霆盛怒,宜降臣下不实之罪,愿街头弃市!”
“疯了,都疯了……”东朝直气得衣冠乱颤,枯指乱点。闭目下来,静息嘘气,又缓缓举首乏力道:“你且听听都说些什么?亟反躬自省,则天理益明。公且说说,该当如何?”王莽垂首拭泪道:“我外家族女充斥后宫,必恃宠而骄。愚臣无德,嬿儿无材,不宜与众女并采矣!”
东朝听了略一思索,便连叹三声拭泪道:“罢罢罢!安汉公之意朕已明了,相忍为国,进退有节!”说罢以余光扫向平晏,道:“尚书令,便依明公之意再拟!表中所列王氏女子,属朕之外家,其勿釆,拟毕诏发宫门吧!”平晏闻听东朝此言,心中不由惊悸万分,与刘宏面面相觑了一番,末了垂首叩拜道:“臣,谨遵懿旨——”
次日一早,遴选皇后的釆女布告便挂了出去。皇榜一出,趋之若鹜,十二门前如热釜翻滚,放眼一派蛙鼓蝉鸣……这个说,遴选国母乃举国幸事,可恨宗正司吏都瞎了狗眼。贤德公忠君破家为国,膝下釆女却无有此荣;那个和,可不是么,瞧瞧上榜的都啥东西,歪瓜裂枣的!可叹安汉公庶政封神,百代声名,单单就缺了他膝下爱女;更有一泼妇敲盆儿叫骂:生了儿子没屁眼儿的,你可跟俺听好了,挤磨忠良没好心,俺给尔兔孙破上啰……
吵归吵,闹归闹。京城的秋意说凉就凉,一阵小风吹落一地,这硕大的枫叶红得透紫,却还兀自脉络分明。王莽下辎车踩踏上去,松松的,软软的,孩子般的笑意漾满周身,一直趿拉到了静园门里。
只因前期庶政繁冗,已有半月未出过省中,料想这几日也无大碍,东朝便放了他两日休沐。待他回到燕居之地,夫人便着侄儿王光去烧浴水,哪知王莽浑身刺挠着要脱朝袍,气得夫人嗔怪道:“妾不服山墙就服你,这一忽你就等不得了?”
“那不成,老痒,不舒坦。”王莽说罢就举手摘冠,却“啪”地一声遭到夫人横掌掴开。王莽吃惊地张大嘴巴,嘴角却衔着一丝不明非意,看得夫人心头发麻。她纵身摘去了那顶冠冕,又忧心他那只老茧的手会落到香案,不知缘何,只觉得他下一个动作,不是搂抱自己死啃,便是要将那祇前的烛台连底儿带翻。
然而她又失算了,憨直的夫君却始终未动,仍旧出乎你意料之外。这是女人受挫的地方,连一根腰带都拴他不住,不是失意又是甚么……后也疑心夫君外遇,这种感觉由来已久。这下忽而想通了,誓要把控这个男人,爱之所爱,恨之所恨,不让他游离于视线之外……
“夫人偏要替我更衣,却之不恭,这可怪不着别个哦!不过夫人今日甚美……”貌似夫君一脸坏笑,可是与坏笑无一丝干系。“莫要夸我,都枯虬皮啰,还不是惦记那块臭肉!”随着一句投石问路,又顺手解下了他腰间的鞶带,还有刀、剑以及能伸展丈余的金印紫绶。
不过余下也尽如人意,他漫不经心地低首吻上了她的眉头,心中不由一阵窃喜。不再有往常一般嫌恶的作态,也不再躲避,依旧褪下了他的中单。然心头之喜却拿捏不住,引得他不由去探看自己湿漉漉滚烫的两洼浅眸。几多年来,那一丝未曾变幻的怨怼与清高,此刻却变得如此痴情与妩媚……
她柔若小鹿般抵他胸前,却闪见夫君要环抱过来,不由得两腮红如胭脂,小手轻拍道:“这大白天的就要那啥,你羞不羞?”夫君听了仰面呵笑,“夫人这是想哪儿去了?”说罢拉下个短褐披衣上身,用了根麻绳扎巴扎巴,又与夫人耳语道:“回来一趟,也该去萱堂拜过母亲,稍等再行沐浴不迟!”说罢丢下眩晕的女人,就折身跨槛出了闼门。
晚秋的后园有几多苍凉,繁花已谢,草木枯衰,尚有几片落败的黄叶,于罅隙之中挣扎来去。幸存几片挤得紧实,在闭目倾诉着旧有的葱茏……
秋凉了,命脆了,不知道老母能否经受得住今冬酷寒的大考。王莽闷闷进了萱堂,又掀帘入寝,见妹妹月霞和焉儿都在,就赶忙上前寒暄了几句。忽听得枯瘦如柴的老母亲半卧榻头哑喝道:“你是哪个?”“能哪个,您的宝贝疙瘩呗!”王莽见孙儿会宗瞎咋呼,就挥手将他轰去了一边儿。
“哦,是宗儿呀……”老母这下坦然了,又昏昏欲睡。妹妹便努嘴抱吵道:“瞧瞧瞧瞧,心里只有她即玄孙,咱几个貌似山旮旯蹦的,六亲不认,狠着呢!”王莽无奈憨笑道:“愚智了,也就这样。”说罢默然跪于榻前,双手轻抚着母亲手臂,见皮包骨头,喉头一哽便抽噎起来……
母亲遇惊拧开了老眼,左瞅右瞅了好一阵子,漠然出声:“你不是会宗。”王莽倾前噙泪道:“阿母,您猜猜我是哪一个?”母亲一脸无视道:“鬼知道。”“我是莽儿,您的二子呀!”母亲这下认出来了,一脸的兴奋,“是巨君吧,怎说这么像我呢!”说罢又伸出来几根枯指,在王莽头顶摸索了一阵,方咧开褶唇呵笑道:“是莽儿,俺的骨肉,为国操劳秃了顶,但愿青史留贤名哇!”
“阿母放心,儿会争气的。”王莽说罢又勾过头来,对嫡长四孙会宗吩咐:“去端一盆温水来,与你太婆浴浴脚。”会宗忿忿不愿去,猛睨见母亲吕焉大眼一翻,便于髻中抽出来一枝尖锐的银簪……见势不妙,拔腿就跑。
待热气腾腾的木盆端在床前,便由月霞扶靠老母,挪于榻沿箕坐了下来。王莽捞水品了一口,温热适宜,就给老母褪下了薄袜,又将那一双小小的鼓脚轻轻泡放于温水之内。
儿子按捏劲道舒适,在东宫可是出了名的。老母亲这下发话了,“适才你叫什么来着?”一句话引来哄堂大笑,母亲这忘性是真的大了。王莽赶忙又伸过头去,“阿母,您且看来。”母亲便又摸索了一遍,这下又咧嘴干笑道:“我说呢,别个也不给洗脚呀!”
这下月霞更气了,遂缩于一旁唠叨道:“你瞧瞧,三栉三沐皆是我,帐前行孝你全忘清。你儿在朝公务重,就洗一次你入了心哪!兄长把她束腰上,把咱老母弄省中,两个老妪面对面儿,指不定还能熬成个仙儿哩!”
这话老母不爱听,“成仙不成仙,熬死条端端。”“你听听,牙都没了还咒人哩!”月霞听了脸子一摆,就背过身去数落道:“都莫管,以后靠宗儿去养吧!”
老母耳背听不囫囵,就凑前嘱咐王莽道:“宗儿乃为母一手带大,擦屎刮尿几多年。金山银山咱无有,给他个名份总该成?”王莽埋首称喏道:“成,成!儿遵命便是。”老母又道:“入夏自侯国返回途中,一路但见流民塞路,赤皮露胯,可怜死个人。你这大官儿是怎当的,瞅不见百姓疾苦么?”
王莽一听母亲埋怨,心里头顿时如浪翻滚,汗颜无地,就紧抱母腿痛泣道:“先帝与姑母多行厚爱,使儿以青壮荣袭高位。儿身虽正,难正他人,藩王、诸侯遍地开花,封邑之外焉有民田?官生官来民生民,层级固化,社稷倾危矣……若要民生不茹苦,劈开混沌见青天!名场蹭蹬,白首不成,有愧于姑母与先帝爱信,儿是有苦难言哪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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