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画荻教子-《王莽撵刘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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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莽叩谢皇恩后方起身诘问:“陛下可还记得晨读之事?”箕子一听面红耳赤,赶忙起身向王莽揖礼,道:“伯翁,我又错了,诚乞伯翁体罚箕子!”王莽不由抚髭笑道:“体罚弟子乃夫子之事,臣莽哪敢越俎代庖!今晨着背太祖《手敕太子文》,务要陛下熟知其意,倒背如流。愚臣说要亲赴芸馆,挨个儿过堂,陛下可还记得此事?”“箕子记得。”“那就好!”王莽频频颔首道:“背错一字——”箕子忙回:“愿受尺教!”王莽折身叫来扬雄:“烦请子云拿戒尺来!”
扬雄一听面目陡青,疾诚惶诚恐地趋入讲坛,在大案之上拿过戒尺,又小心交到王莽手中。哪知王莽接都未接,便将扬雄让席榻之上,遂又向他恭谨施礼道:“夫子门生,自然是由扬兄调教。”扬雄一听脸色煞白,赶忙伏地哭诉道:“我一小小研学校书,哪敢戒饬我主——君王哇?贤德公非要一意孤行,我也只有坠阁以避,还望公等留我全尸……”诉罢已是涕泪俱下,悲戚莫名了。
王莽素知扬雄谨慎,也不便再去为难于他,便把期望抛向了太傅。哪知孔光心巧眼尖,睨见此状,迅疾战战兢兢向东朝揖拜:“粪土臣光虽忝为帝师,可有心无力,早已遁为薄寒中人。伏惟我天下母高瞻远瞩,择善另立……”
一说尺教就吓得孔光弃官要逃,这可难坏了天下母。太皇太后遂背过身来,凄凄戚戚对箕子道:“打是亲,骂是爱。天地君亲师,师徒如父子哇!孙儿切记,切记!”箕子忙向东朝揖礼:“孙儿记下了。”太皇太后折身又对孔光晒笑道:“太傅多虑了,箕子若视师傅为雠,与那海昏侯刘贺又有何异?太甲既立不明,伊尹放之桐宫。刘贺立朝二十七日,罪过千余。若我箕儿不尊师道,朕当自省,朝官皆可群而逐之!”
东朝这话音量虽轻,可申饬之意过重,吓得随侍大臣们忙整肃仪容,伏地请罪。俟东朝扬袂着人平身后,便见讲郎刘歆揖礼尊前,面色沉稳且朗声启道:“光禄大夫臣秀谨奏我陛下、太皇太后:《学记》有云,玉不琢,不成器;人不学,不知义。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,教学为先。臣秀不才忝为讲郎,为叔翁,皆愿负难承教主上,诚乞我天下母降旨恩准!”
刘歆本就治军多年,杀伐果断,雷厉风行,又身为小主讲郎与皇亲族叔,便主动请缨于天家陛前。想吃窟窿儿菜,遇上卖藕哩,东朝自是欢喜不禁。刘歆遂接过扬雄颤颤巍巍递过来的紫檀戒尺,俯身跽坐堂前道:“此番小主可以背了……”
箕子遵言先施一礼,便背手立于刘歆跟前,不慌不忙地背诵起来……最终竟是一气呵成,一字不漏,堂内顿时雷声震动。众臣击节夸表之时,却见刘棻垂眉敛目扭捏不前,王临且仇视箕子一眼,又刮蹭其身数落道:“你有种,玩人呢!”
刘歆先招儿子近前,双手互搏着那把戒尺,连看都不待看一眼,道:“门下站的可是刘棻?”刘棻听了一脸懵圈儿,急咻咻上前抓耳挠腮道:“阿翁,是我,我是棻——”哪知父亲白眼一翻,寒光闪闪……刘棻赶忙退后一步,深揖一礼嗫嚅道:“夫子在上,学生这厢有礼了。”刘歆垂眉“嗯”了一声,便兀自闭目养神道:“错一罚一,你且背吧!”
刘棻听罢脸色一白,不由自主地干咳了两声,遂怯怯盈泪背诵道:“吾遭乱世,当秦禁学,自喜,谓读书无益。洎践阼以来,时方省书,及使人知作者之意……吾生不学书,但读书问字……读书问字……问字……”刘棻如此磕巴了半天,实在磕不下去了,便面红耳赤地小声嘀咕:“又忘了,本来很熟的……”
“很熟么?”刘歆的脸色倏忽大变,一瞬的工夫便青筋暴出,遂怒喝一声:“拿手来!”刘棻无奈伸出掌心,声带哭腔哀求道:“阿翁还打左手吧,右手还要写字呢!”“三十九下,你且记着!”父亲说罢挥尺便打,一下、两下、三四下……直疼得刘棻甩手尖叫……东朝见了心疼至极,疾上前怒斥刘歆道:“人言虎毒不食子,你白面书生却脾气怪戾,有这么教育孩子的么,这是把儿子往死里整呀!”
王莽见东朝又妇人之仁,遂急急前来劝慰东朝,道:“天下母护犊心切人人爱敬,然,人不教不知,树不修不直。予其惩,而毖后患,可树盛世明君也!”东朝听了不置可否,却不忘将刘棻拉至跟前,细细察看那透亮的掌心,又俯身吹拂,似乎能拂去疼痛一般。
轮到王临背诵之时,刚到一半就吞吐不下,刘歆便于一旁提醒:“汝友四皓。”“对对对,汝友四皓。”王临拼命点头之余,后面又忘得一干二净。“伸手!”刘歆见门婿眼珠子乱滚,便操起戒尺果断道:“五十九个,你可记牢了。”王临“吃吃”傻笑了两声,便缩着头颅将手递出。“啪啪啪啪”地一通猛揍,直疼得王临是嗷嗷大叫,顿足长嚎……
东朝又默不作声地趋去探视,见他手掌虚得老高,就像塘边“哥哇”乱叫的气肚儿蛤蟆,遂举向窗边偷偷一照,乖乖,通透!就像那一肚子装满银丝的蚕体一般,明滴溜溜儿的。刘歆伏跪乞求降罪,东朝却沾泪一笑道:“打得好,打得好……”
但见箕子窝于一旁,直吓得眼珠儿瞪得溜溜圆,舌头伸有半尺来长……
元始元年曈曈日,喜逢大汉正旦大朝,普天同庆,举国欢腾,九州蹈舞,四海飘歌……小皇帝在太皇太后的羽翼之下稳坐金銮,接兆民之衍庆,受万邦之朝贺……
俟王侯公卿及各国使节稽首大拜,嵩呼万岁,小皇帝在御前回礼以敬,便有太常卿丙昌宣喝称“起”,又折身引陛下与东朝同升御座。钟鼓之声骤停,藩国使节与文武群僚遂埋首跽坐,恭候玉音。
此后有大鸿胪左咸在阶前跪奏:“大朝仪始,请朝飨!”又有中常侍宣读表文过后,掌礼郎官便倚陛赞唱道:“皇帝延王登——”大鸿胪左咸又跪请接唱:“藩王越裳氏伯孙,奉上本国舆帛一面,祥瑞白雉一只,黑雉两只;藩王乌孙大昆弥伊秩靡,奉上白璧一匣,再拜贺——”太常卿丙昌也跟着宣道:“王悉登——”掌礼郎急忙上前引伯孙及伊秩靡登顶金墀,二王面君遂撩袍跪倒,先后恭谨奉上贽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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